回忆潘受先生


回忆潘受先生


潘佳营•著 


读了《潘受是强盗成了国宝》后,我心里有些感触,也想起几件有关潘受先生的旧事,写出来与大家分享。

潘受先生是我的近亲,他虽然比我父亲潘亮水大十七岁,在辈分上却比父亲小一辈,称我父亲为叔叔。虽然我们这一辈和他年龄相差很大,在辈份上他算是我们的远房堂兄。

我记得,他曾几次到我们位於汤申路七英里的老家,拜访我祖父潘斯贤和我父亲。每次到来,他和我父亲总是一面品着香茗,一面天南地北地谈开了。我父亲阅读广泛,脑子里满装着典故,平时可说知音难觅,遇上潘受这位博学的侄子来访,自然是谈笑风生,有着说不完的话题。

有一次,他带来两本刚出版的线装诗集《海外庐诗》,一本送给我父亲,一本送给我刚上南洋大学的大姐。那时我刚上初中,读的是理科,加上那时政府已经开始有系统地削弱中文教育,因此对他的诗只是一知半解。不过,我记得父亲对他的诗歌总是赏赞赏有加,兴致好的时候,还能吟哦几首。

又有一次,他送给我父亲一幅对联:"胸怀蔚起千间厦,世事旁观一局棋"。我父亲郑重地请人把那幅对联裱起来,挂在大厅的墙上,天天进出门第一眼就看到,因此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,我还记得它的内容。我父亲是个建筑商,当时业务正蒸蒸日上,上联中的"千间厦"指的就是这点,是对我父亲的一种励志和肯定。下联指的是一种境界,带着禅宗与道家的色彩,一方面暗示世上没有固定不变之事,一面又劝人遇事要看得开。没想到接到那幅对联几年之后,由於当时的贸工部长(忘了他的名字,只记得后来他因贪污而畏罪自杀)让日本及韩国政府撑腰的大建筑财团涌入新加坡,成批的本土建筑公司因而接二连三的倒闭,我父亲的公司也不能幸免。父亲因而忧心成疾,就因为看不开,达不到世事旁观一局棋的境界。

记得潘受先生又送给我父亲两幅草书墨宝。其中之一是禅宗六祖惠能那首著名的诗:"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"另一幅是毛泽东的诗《卜算子•咏梅》。

十多年前回新加坡探亲的时候,我听说潘受先生已被政府选为国宝。可惜的是,那时我父亲已经乘鹤归去,要不然他肯定会为潘受先生感到由衷的高兴。当然,潘受先生过人之处,并不在於他是否被选为国宝。除了他个人的天赋之外,他过人之处,还在於他数十年如一日,以极大的热忱,孜孜不倦地为中华文化作出贡献。即使处在华教的最低潮时期,从亲眼看到他曾经刻苦经营过的南大遭到关闭的恶运,至亲眼看到华教的湮灭,他仍然默默地、固执地提起他那支妙笔,挥洒出一片灿烂美景,为后世留下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,为中华文化的传承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。

2012年1月29日写於北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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